咸鱼野鹤

浮光(二)

曦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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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

尽管是姑苏境内,蓝曦臣一行到达野鹤镇也已过了小半日。听了一路江氏子弟的解释,蓝曦臣也大致了解了情况。凝目远眺,那野鹤镇又被包裹在浓雾之中。

破除迷障对泽芜君没什么难度,背后之人也似乎并不想为难蓝曦臣,迷雾很快被驱散。蓝曦臣却总觉得轻松得蹊跷,便嘱咐两家弟子在城外等候,一个时辰后没人出来就立刻去云深不知处。看出弟子们的惶惑,他也只温声安抚道定会将江宗主安全带出,只身走近荒城。

沿路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般艰险,尽管遇到几波好似纯粹是拦路的中阶走尸耗费了好些灵力,倒也并没有什么问题。可怨气是实打实的,蓝曦臣思索着,很快就看到了一个怨气包裹着的单薄身影。

只是在走近的时候,连一向脸上都挂着温润笑意的泽芜君都微微凝了神色。

这怨气对他无害,只因不是针对他,而是尸堆里的那个人。

那人在尸堆里以剑拄地,本应是紫色的衣袍被血染得看不清颜色。除了脊背依旧骄傲的挺直,整个人都丧失了以往干练凌厉的样子。

蓝曦臣心里一沉,以一人之力对抗了那么多凶尸,即使灵力充沛如他也不敢打包票说毫无问题。而江澄显然已经灵力耗尽,心智在崩溃边缘,偏偏又站在尸体堆的中央,冷厉傲骨,却莫名有一种孑然独立的萧瑟意味。

蓝曦臣不再顾虑,快步上前,却在即将靠近江澄的时候被突然袭来的三毒打了个措手不及。

所幸三毒由于主人灵力竭尽,攻势弱了不止一点,他才得以避开直取要害的一击,抽出裂冰堪堪挡住接下来的攻击。

他喊,“江宗主。”

江澄毫无反应,麻木地操纵三毒持续攻击。蓝曦臣暗道不好,江澄明显是被什么魇住,再这样下去江澄会因为灵力透支而金丹尽碎心智全失,便不再犹豫,召出佩剑架住三毒,同时吹起《醒梦》。

在洗涕心灵的箫声中,江澄终于恢复神志,涣散的目光慢慢聚起来。他疲极,看到面前的人一身雪衣,扯了扯嘴角,哑声轻嘲,摇摇晃晃地想抬腿迈向那边,下一刻便脱力地摔向地面。

“怎么又是蓝家……”

真怂啊,丢脸丢成他这样的宗主可能仅他一个了。江澄在晕过去前只有这么一个念头。

江澄许久不曾伤的那么厉害了,醒来后异常难受。他习惯性地往枕边摸索自己的银铃,结果摸了个空,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在莲花坞里上。身上的布料也并非是江氏校服的质感,而是自己一向觉得晦气的白色衣物。

还好是全新的。有些许洁癖的江澄舒了一口气。换衣服他倒不觉得蓝曦臣做错了什么,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羞涩的,况且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。

尽管弟弟是断袖,泽芜君光风霁月,应该是正人君子吧。

百无聊赖,环视了一圈屋内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摆设,虽觉与之前求学时的客房有些许不同,但还是一样无趣。江澄撇嘴拍了拍比自家大床硬了不止多少的窄床,感叹蓝家果然古板。

他突然想起什么,迅速摸了摸自己的脸。

没有伤,他心下一松,蓝曦臣还算君子,没有眼睁睁看着他毁容。

结果下一刻就变了脸色。他尝试运起灵力,却发现自己的灵脉被封。他咬牙,用拳头狠狠地砸床。

在门外候着的蓝景仪听到声响走进来,见他坐起,惊喜道:“江宗主,您醒了?”

“我睡了几日?”

“三日。您感觉怎么样?”

还能怎么样,脑子疼,身子疼,灵脉还被封。但毕竟一宗之主,这样孩子气的话对着小辈讲未免太过小气。况且人家也是好心帮忙。

“……无碍。多谢相助。”江澄勉强维持表情,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。

蓝景仪倒是吓了一跳,觑眼看向这位三毒圣手,脸色黑得能跟锅底媲美,还以为这顿怒气他是不得不受舍他其谁了。

可如今看来,说这位江宗主目中无人脾气暴躁的传言并非完全可信。

“你们宗主呢?”

江澄又问了一遍,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太善良了,连小辈都居然敢公然在自己面前走神。

终于感受到江澄不满的目光,蓝景仪赶紧答道,“宗主说,您好生休息,事务处理完了就过来看您。”

还没等江澄说话,又补充了一句,“宗主还说,江宗主现在灵力不济,怕是回不了云梦,莲花坞那边已让人告知主事,请您放心。”

“……那还真是谢谢蓝、大、宗、主了。”

蓝景仪见势不妙,赶忙脚底抹油地溜了。江澄气急,却也知道无计可施。

平生最恨受制于人,可蓝曦臣那厮什么都做了最好的打算,自己总不能不知好歹。

总不能走回云梦吧,江澄哀叹一声,仰面倒下,却被毫不柔软的床板磕到龇牙咧嘴。

讨厌的蓝家人。江澄愤愤地想。




直到戌时蓝曦臣才携着食盒来。进去的时候已经听蓝思追说江澄已然折腾累了睡过去,便放慢脚步轻轻走近,看着侧身蜷在一起的人,由于熟睡,身上的戾气收敛了许多。

梦中也不放松啊,蓝曦臣看着那人轻皱的眉头轻叹一声,那边江澄却警觉地醒了。

“江宗主睡得可好?我带了吃食,你看看可喜欢?”蓝曦臣看着揉着眼睛、头发也睡得乱七八糟的人,强忍住笑意,温声问。

可到底没忍住,还是伸手去抚那人微翘的呆毛。

“蓝宗主有时间准备吃食,还不如快点帮我解封灵脉。”江澄被他突然的动作一吓,下意识的躲开,尽管知道对方是好意,却依旧不耐地皱眉,语气更加恶劣。

却因为刚睡醒而变得有些许撒娇的意味。

撒娇?蓝曦臣暗骂自己失心疯,估计能听到这位江宗主撒娇的人都已经作古了吧。

“你现在不宜走动,灵力损耗得太厉害,现在你需要静养。”他并未计较江澄的语气不善,在几旁坐下,自顾自地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好,招手让人过来。

“没想到蓝宗主还是个多管闲事的人。”

江澄冷哼,他辟谷已久,不吃本也无事,但那食物的香气还是勾起了食欲。他不情不愿地蹭过去,在看到食物的时候惊讶地挑眉,看向蓝曦臣,似笑非笑地说:“蓝氏家训曰夜晚不可私自外出,蓝宗主这可是明知故犯?”

“这些是姑苏特产的糕点,这是让厨娘做的粥,你尝尝看。”蓝曦臣失笑,并不多做解释,示意江澄动筷。江澄碰了软钉子,自觉无趣,乖乖地低头喝粥。

江澄家教极好,食不言,细嚼慢咽,动作优雅,连素来受极严家教的蓝曦臣都不由在心底暗赞赏心悦目。

灯下看美人,蓝曦臣看着江澄在灯光里柔和了许多的眉眼和微鼓的两腮,不觉怔愣。江澄肖母,连带着性子也像足了十成十。虞夫人在仙子中也素有美名,只是因为性格高傲,如高岭之花,并不为人所亲。

对面的人,细眉杏目,本最是柔美的眉眼却因为性子冷硬而显得锋利。如其佩剑三毒,花纹繁复秀丽却也血腥轻诡。

江澄于他,只是云梦江氏的宗主,只是心狠手辣心高气傲的三毒圣手,若再往前,就只是当年跟在魏无羡身边一脸不耐烦的少年。

也不知是自己心境有所改变还是什么,总觉得现在的江澄比往常鲜活了许多。

他想起江澄比忘机还小了岁余,当初撑起破败的江家时,也不过刚过束发的年纪。到底是经历过多少,才能将这样温软眉眼打磨成这样锐气逼人?

“你们蓝家人都这样不听人讲话的吗?”江澄不满地用指节敲了敲桌面,蓝景仪那小子就算了,这蓝大也这样。

果然蓝家没一个好东西。

“抱歉,刚才在想事情,你说什么?”蓝曦臣微囧,他极少在外人面前走神,何况对方还是恶名在外的江澄。

“……没事了,不值一提。”

蓝曦臣见他意犹未尽地放下勺子便心下了然,笑说,“这粥江宗主若是喜欢,我明早让厨娘写个方子过来。”

江澄被看透了心思,不由得有些脸红,强作端庄的点点头。

“话说回来,江宗主现在可否告知在下,那野鹤镇里发生了什么?”蓝曦臣终于想起重要的事,收起笑容。

江澄也没打算隐瞒,将那可疑鬼修化作家姐惑他心智、古怪雾气限制灵力以及不知何处来的仿佛杀不完的凶尸都讲了一遍。

“那雾无毒,可似乎有乱人心智的作用。敢问江宗主当时看到了什么?”蓝曦臣感知到对方语气的些许不自然,不愿放过,江澄当时的情况已然处在崩溃边缘。

“……血洗不夜天。”江澄顿了一下,冷冷地吐出几个字。

蓝曦臣了然。江澄何人,心智早已在血光中磨练得异常坚硬,能让他错乱,恐怕不只是那一天的事情。而让这人重新陷入不忍再看一次的幻境,换谁都不会好受吧。

尤其有了紫电认主一事,江澄恐怕又有了新的执念。

他心下哀叹,江澄心魔已生,除去就不容易了。他自己闭关数月,都依旧没彻底摆脱心魔。而江澄……

突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。

若是江澄知道他心中所想,恐怕又会冷嘲一番吧。

“方才让叔父诊脉,发现江宗主体内似有怨气游走,叔父建议江宗主还是清除比较好。”

江澄并未在意,只道不劳先生操心,突然眉毛一拧,直直看过来,“蓝宗主可知,如此庞大数量的凶尸是从何而来?”

他想起少年时在云深不知处里求学时那人说的“灵气也是气,怨气也是气”,又不屑道,“世间鬼修皆被我吓的七七八八,能有如此操纵的,无非那几人。”

凶尸的问题蓝曦臣也一直不解,除却魏无羡和薛洋,世间还能有谁能够操纵庞大的怨气?可薛洋身死,魏无羡与蓝忘机相守。

“凶尸一事事关重大,蓝某觉得,应该与魏公子相商比较好。”

考虑到观音庙里江澄面对魏无羡时的失态,蓝曦臣斟酌了一下,还是说出口。倒是没想到江澄虽然有一瞬间僵硬,却也很快放松下来,冷冷地点点头。

真像小孩子斗气啊。深感自己老了的蓝曦臣心里感叹。可看着这样的江澄,虽然时机不大对,但蓝曦臣觉得自己心情很好。

“既如此,那就修书让忘机和魏公子回来吧。”

江澄嗯了一声作答应,又想起蓝家人的作息,不由挑眉道:“已过亥时了,蓝宗主耽搁了许久,该去歇息了吧。”

蓝曦臣眼神闪了一闪,脸色一瞬间有些不自然,但很快恢复镇定,笑着行了个礼,“多谢江宗主关心,那蓝某先走了,江宗主好生歇息。”

江澄倒没留意,不耐烦听他客套,直接挥挥手,翻身上床不再理会。

蓝曦臣失笑,轻轻掩门而去,站在中庭,思索了片刻,便往静室去了。

TBC.

迟迟不能进入正题的感觉
曦澄不是一见钟情 
中长篇预定即视感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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